记者
翁佳美 何丹
一张拍摄于1890年的诸暨老照片,触发众人的回忆,但由于时间久远,面貌变化太大,不少人已认不出照片上的地方,有的说在诸暨城南,有的说在诸暨城西。去年10月,诸暨文史爱好者俞广平带着老照片复印件,一路寻找。最终确认,这张由英国传教士慕雅德(Arthur Evans Moule)拍摄的老照片,背景是牌头斗岩,拍摄地在现暨南街道王家井片霞中村一带。
新旧对比照一经公布,立时引发极大关注。看到百年沧桑巨变,很多人感慨万千。俞广平也因此踏上寻访之路,在尘封的记忆中找寻发展的轨迹。他循着档案旧照的拍摄坐标,一共找到了22处旧址,制作了22组今昔对比照。
“尘封的档案旧照失去了讲故事的能力,我希望通过时空对比让它们重新‘说话’。”俞广平说。
踏上寻访之路
今年36岁的俞广平是诸暨市次坞镇人,是革命烈士俞秀松的族裔。与很多80后的童年不一样,俞广平从小听着俞氏人文故事成长,对历史、地理、人文兴趣浓厚,从中学时代起就关注次坞一带的家谱和地方文史研究。
参加工作后,俞广平曾参与俞秀松故居、俞秀松纪念馆、诸暨市档案馆展陈厅的策划布置工作,还参编过《诸暨市志·人民代表大会篇》《诸暨市志·财税篇》《诸暨乡土文化读本·应店街》《西施故里诸暨有话说(第一辑)》等。也因此,有更多机会接触到珍贵的历史照片。
2009年,俞广平在编辑地方文史期刊《溪埭文史》时,收到两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林间小道》和《门前溪》。照片是现居南京的俞正民提供的,他告诉俞广平,照片中骑着自行车的人是他的父亲俞元伟,“1936年拍摄于溪埭风水埂。”
熟悉诸暨地方文史的俞广平如获至宝,这是拍摄时间较早且可考证的诸暨乡村旧照。他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过深入采访和仔细辨认,俞广平找到了这两张照片的拍摄地点,他打开手机,对照着同样的风景按下了快门,奇妙的穿越感出现了:树还是那棵树,路还是那条路,只是没有人在树林中穿着大褂骑行了。
不久后,俞广平又淘到了两张1934年任美锷(1913-2008,中科院院士)拍摄的五泄老照片,这让他逐渐萌生了在同一角度拍摄新照片的想法。“我们的家乡,数十年、上百年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俞广平希望找到一些更有意义的老照片,通过寻访旧址,让尘封在档案里的老诸暨和眼前鲜活的新诸暨进行“时空对话”。
去年,诸暨文史研究者王海洋在国外的一个拍卖网站上,购得一张诸暨的清代老照片。照片是英国传教士慕雅德于1890年拍的,题目为《诸暨的一个茶园》。据多方考证,这应该是诸暨目前发现的现存最早的一张照片了。俞广平看到后,立刻前往寻找茶园旧址,并在慕雅德当年拍摄的地方,拍摄了同一角度的照片。
找到拍摄坐标
对俞广平而言,最有意义的照片是由植物学家胡先骕拍摄的赵家《西坑村全景图》。
1927年10月10日,胡先骕、秦仁昌等人从南京出发,带着相机,专程到诸暨赵家一带,考察榧属植物分类情况。在考察中,他们拍下了18张照片。回去后,他们出版了《中国榧属之研究》一书,书中用到《西坑村全景图》这张照片。
这个地方现在怎样了?2018年8月4日,俞广平专程到榧王村西坑自然村,寻访胡先骕到过的地方。过了近一个世纪,西坑村周边环境变化很大,但背后山峦的形状没变。他又找到村里的长者骆鹏程。老人接过老照片,一眼就认出,图中的一栋长方形的房子为冠军香榧集团董事长骆冠军家的祖宅,而且老房子至今还保存完好。
这让俞广平大为惊喜,很快就确定下精准的拍摄点位,拍下了同一角度的照片。新旧照对比,山的形状、祖宅等完全吻合,但味道却不一样了。“房子更多了,树也更密了,戏台不见了,骆氏祠堂处变成了村党群服务中心。这是一种历史感,一种变迁,很有意思。”俞广平感慨道。
据了解,如今的西坑村已与钟家岭村合并,新村取名为“榧王村”。村里的香榧大户骆洲告诉记者,榧王村600多户人家,家家以香榧种植为生,青果年产量在175万公斤左右,人均年收入仅香榧一项就超过3万元,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此后,俞广平继续用这种对比考证的方法,寻找发展的足迹。
1959年,在次坞老街开照相馆的杜承高站在次坞中学大操场,按下快门,记录下民兵大检阅的场景。照片的背景中,有连成一条线的五座牌坊,其中最大一座为清道光年间孝廉俞球母亲兴建的。然而,60年过去了,这些牌坊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2019年8月,俞广平来到同一地方按下快门。当年的次坞中学大操场,如今已是次坞镇中心小学;当年的澹竺庙,如今是次坞镇人民政府办公区了,周边住宅小区林立,绿树成荫。
让老照片“说话”
乡村老照片的拍摄视角,只要多花时间探访,容易找到。但城市的变化太大了,很难找到当年的拍摄地点。“原来的拍摄点现在有了遮挡,只能尽量还原。”在翻看诸暨浦阳江沿岸的两张旧图时,俞广平谈到了时空上不对称的“美”,“拍不出以前的美,却有了别样的美。”
如1957年8月拍摄的《诸暨城外文明阁》,图上隐约可见浦阳江西侧有一座楼阁,两岸几乎没有楼房与桥梁。“通过这张图,其实我们可以得到暨阳街道下坊门社区地名的由来。”俞广平说,元末,朱元璋部将胡大海攻克诸暨后,于浦阳江畔建造了一座“文明阁”,阁上匾额书“遐福门”,后来,这片区域就以“遐福门”为村名,因口音误传,演变成了今天的下坊门。
而俞广平于近日拍摄的《诸暨下坊门沿江今貌》,已不见了“文明阁”,取而代之的是沿江绿化带,以及横跨江面的浣江步行桥。虽然城市两岸的蓬勃发展令人欣喜,但下坊门的由来随着“文明阁”的消逝,越来越不为人知。
与《诸暨城外文明阁》同日拍摄的《从太平桥看诸暨城区》,记录了诸暨老城关的风貌。当年,太平桥两端是密集而低矮的楼房,江面上有船。如今,再拍太平桥,情景大不同。由于浦阳江游步道、砌磡和西施大桥的建设,加上太平桥重建,老照片里的角度已很难找到,但照片中的城市新貌,比之过去,好了不止多少倍。
如今,俞广平还在收集更多有意义的诸暨城乡老照片,利用业余时间,带着相机行走在市井乡间。等积累到上百组今昔对比图后,他准备办一场展览,让更多人了解诸暨的过去和现在。
次坞中学大操场民兵大检阅(1959年12月杜承高摄)。
诸暨的一个茶园(1890年慕雅德摄)。
2019年8月俞广平拍的照片(原址现为次坞镇中心小学)。
2020年10月俞广平拍的对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