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话促成的拍摄
恰逢元旦，绍兴市文化馆不大的展厅内，熙熙攘攘，来的都是摄影界的专业人士。他们评析着照片拍摄之不易，感慨着镜头下老旧工业遗存之惊艳。
人群中，有一个人静静地注视着墙上的照片，神情复杂。他就是原钱清热电厂负责人漏志庆。这一次拍摄的所有照片，全部都在他所在的厂址取景。对于这些厂房，他感情很深。
钱清热电厂建设于1986年，占地70多亩。随着乡镇工业的兴起，能源（电力）的短缺促使当时的绍兴县在短期内新建了多家火力发电厂，钱清热电厂便是其中之一。
但随国家核电、风电和太阳能发电等清洁能源的兴起，“小火电”渐渐退出历史舞台。近年柯桥区（原绍兴县）相继关闭了多家小电厂。虽然厂子关停了，但不可否认，“小火电”为绍兴的工业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也成为了这次拍摄的意义所在。
“热电厂最初的任务是供电，后来主要是为周边企业，特别是印染厂供暖，随着印染厂的集体搬离，热电厂也逐渐关停了。我们厂是在2018年关停的。”漏志庆说。
张铁夫是漏志庆的朋友，是这次拍摄的发起人之一，也是策展人之一。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打电话给漏志庆，互相询问近况。他说在办公室坐着。我急忙问他在哪个办公室？他说热电厂。”张铁夫说，“当时厂子关停已经快2年了，等待拆迁，我没想到他还守在那里。也就在那一瞬间，我萌生了拍摄的念头。”
当天下午，张铁夫就和文化馆摄影干部陈晓驱车前往钱清进行拍摄。“来到那里的时候，我们挺惊艳的，呈现在眼前的上个世纪的工业风貌，让我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以前拍摄过很多农村、水乡的照片，像这种工业题材涉及较少。当时是9月下旬，天气还有点闷热，但厂子很空旷，很静谧。厂子里面还有几个老工人和保安，闲谈中，能够感受到他们对于这个厂的深厚情感。”陈晓说。
镜头记录时代
这次拍摄，由6位摄影师，前后历时3个多月完成。展出的50多张照片，是从几千张照片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些照片没有任何文字说明，有的只是画面：各种管道、机器、锅炉、塔
台、烟囱等等。
展厅内，人们被两张巨幅照片所吸引。一张的主体建筑是一座百米高的烟囱，另一张是四层高的锅炉房。
为了完成这两张照片的拍摄，摄影团队花费了很多心血。“当时的拍摄条件是很受限制的，一个是拍摄的距离不够，人和建筑物之间离得比较近；第二个是拍摄时的光线明暗差距很大。”张铁夫说，“为了尽可能地完美呈现，我们一个部分一个部分拍摄，最后把各个部分组合起来，通过PS技术，成为一个整体。”
据张铁夫讲，锅炉房的这张照片，由31张照片组合而成，而烟囱的那张照片，则是由32张照片组成。难能可贵的是，在展出现场，直观看去，很难看出这两张照片是由几十张照片组合而成。
在现场除了彩色照片之外，更多的是小幅的黑白照片，这些均由4×5英寸胶片相机拍摄，后期更采用了银盐相纸手工放大工艺和艺术微喷收藏级亚光美术纸高清晰打印输出。这也成为了两个时代的设备和工艺在“时代印痕记录”拍摄、输出过程中的碰撞。
“黑白照片非常经典，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有味道，特别是记录这些即将消失的事物，黑白照片能够更加丰富地呈现主题和表达情感。”赵军也是参与本次拍摄的摄影师之一，他坦言，对于工业风，自己有一种深深的迷恋。
“我们特选了上世纪的摄影方式，用大画幅胶片相机拍摄，充分利用了相机的可调节性和精确性。工业机器的构成美使我们在拍摄过程中流连忘返。在多次拍摄中，我们力求把冰冷的铜铁拍出形态美，拍出其灵魂所在。”张铁夫说。
消亡伴随新生
高秀玲是一行人中唯一的女摄影师，她是钱清人，对于这个热电厂印象深刻。
“钱清热电厂曾是一个很大的企业，我有很多同学、朋友曾在那里工作，这里有他们的青春。我进入那里的时候，很有感触，呈现在面前的虽是一堆堆废铜烂铁，但其实很有温度。岁月沉淀的斑驳，是另一种美感，就和绍兴古城的青石板一样。机器旁还可以看到工人留下的工作牌、饭盒、手套等物件，昔日喧嚣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高秀玲说。
高秀玲讲，自己在摄影过程中，一直在寻找摄影的意义。“摄影就是一种记录，以前工人们在厂里关注的肯定是机器能否正常运转，而摄影师所关注的，是机械的美感。我们用相机记录时代，当工人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能够找到他们的过往并为之骄傲，这正是摄影的意义所在。”
管道上的斑斑锈迹，是时光最好的见证，锅炉旁黑色的煤附着在那里，如一幅水墨山水画，相机一一定格下了这些美好。
“拍摄过程中，我们还看到了很多有趣的景象。比如通过破旧窗户，从外面延伸到厂里的藤蔓，乱蹿的野猫，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反而我们成为了不速之客。这些在工厂开工的时候，是不大会出现的。消亡和新生，静态和动态的美交织着。”高秀玲说，“可以想见，这一块区域，在不久的将来，将被新的事物所取代，融于城市，创造新的辉煌。”
“当我们关注到这个领域的时候，肯定会持续进行探索，工业有很多的元素，有即将面临淘汰的，也有最新的运用于时代前沿的，这些都能激发起我们的兴趣。这些记录，是很有意义和价值的。”陈晓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