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中国春兰的故乡

来源:绍兴日报 发布时间:2022-01-13 浏览量:13

绍兴这方古老而又文明的土地,历来经济繁荣、文化昌盛、人才辈出,被冠以各种“之乡”美称。如名士之乡、水乡、桥乡、酒乡、茶乡、书法之乡、戏曲之乡、方志之乡,等等,当然绍兴还是春兰之乡。

兰艺传万家

都昌坊口周家是兰花世家名兰离不开兰艺家

任桂全

兰艺传万家

爱兰、种兰、品兰,是绍兴人的传统。自从越王勾践种兰渚山以来,种兰之风代代相传,生生不息。从封建时代的士农工商,到现代社会的工人、农民、商人、知识分子、公务员……无不以爱兰为荣,艺兰为尚,品兰为雅。古往今来,绍兴人当中爱兰如命者有之,以兰传家者有之,以兰养生者有之,艺兰成家者有之。爱兰、种兰、品兰成了绍兴人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兰花的品质性格、风采,久而久之,也成了绍兴人崇拜的偶像。

许多绍兴人,无论从事何种职业,都喜欢摆弄兰花,不是利用房前屋后的隙地种上几盆兰花,就是在堂前阁几或书房香案放上一盆兰花。若是漫步街头,留连公共场所,在车站、在剧院、在医院、在学校、在宾馆,几乎到处都有兰叶的倩影,兰花的幽香,兰姿的风采。酷爱兰花似乎成了绍兴人的一种秉性、一种本能、一种天赋,有的甚至爱兰爱到如痴如迷、如醉如狂的地步,把兰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周建人《兰艺家》一文中的主人公恒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恒先生是清末民初时的梅瓣拥有者,而在他的所有家当中,除了一间旧屋,一身旧布袍子外,其他一无所有。春天,他从兰花市场买回数支兰草,轻轻放入花果缸里,盖上缸盖。白天看,晚上点着蜡烛再看,盼望开出几朵梅瓣来。甚至还做着各式各样的梦,梦见在老松树底下发现了梅瓣,又梦见暴雨折断了梅瓣……当有一天真的发现盆中果然是一株小型的、赤花的梅瓣时,恒先生“惊愕了,嘴唇有些发抖,接着有几天的不安”。此后,他每天上午,不是双手捧着就是用篮子提着兰盆上“哑婆”茶店,与兰友相会,边饮茗,边品兰,牛大王、玉店王们都来了,都瞧了,都品头评足了,就是不让店主“哑婆”碰,因为他相信,“高尚的花要是被不洁净的青年女人的肉身触着是要枯焦的”。而当夏日来临之际,深受灾害、捐税、物价昂贵煎熬的恒先生,便用仅有的一身旧布袍子质了钱,买了芦帘、喷壶,换了兰盆、香灰泥。很快冬天到了,兰花是越长越美了,而恒先生身上也越来越感到寒冷了。梅瓣不是可以卖钱吗?可恒先生说:“不!”因为他的梦还没做完,他想多繁殖几股兰草,牛大王是要送的,最重要的是打算用梅瓣去换取“十圆”“玉蝶”及“关顶”等名兰,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名贵品种。于是他郑重作出决定:向米先生去借钱,哪怕用旧屋作抵押,到了明年春暖花开时,梅瓣兴许会出叶、开花,生长得更繁茂呢。可是第二年春天,“哑婆”茶店里,谁也没有再见过穿着旧布袍子的恒先生。只是新的兰花又上市了,山农挑着担子来卖,牛大王、玉店王等兰艺家依然说兰、品兰、买兰,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过恒先生。

都昌坊口周家是兰花世家

而一些有钱人家、大户人家、士大夫人家,比恒先生要幸运得多,他们吃穿不愁,又闲着没事做,养养兰花,种种名兰,育兰养性,以兰养身,其乐融融,而且代代相传,成为养兰世家的实在不在少数。鲁迅出生在封建士大夫家庭,曾祖父芩年公,生前除了好种兰花以外,似乎没有做过其他什么事情,后来鲁迅在给日本友人山本初枝的信中说:“养兰花是颇麻烦的事,我的曾祖栽培过许多兰花,还特地为此盖了三间房子。”除曾祖父外,鲁迅的祖父、父亲都种过兰花,连堂房的子传公公、玉田公公、藕琴公公,对兰花也都出奇得爱好,都昌坊口周家,称得上是当时绍兴的兰花世家。鲁迅、周建人兄弟小时候喜欢去玉田公公家,因为他家既有丰富的藏书,又有各种兰花,什么珠兰、建兰之类,都是鲁迅自己家里所没有的。玉田公公非常珍惜兰花,总是对小兄弟说:“你看看不要紧,就不要用手去摸呀。”后来鲁迅自己也采兰养兰,即使到了北京、厦门、上海,也总要在寓所种上几盆兰花。难怪叶圣陶要问:“你们绍兴人为什么如此钟爱兰花?”其实在绍兴士大夫阶层中,像鲁迅故家那样爱兰养兰的世家,可以说比比皆是。与鲁迅故家为邻的严念初,身为教师却嗜兰如命,后来干脆以养兰为生,搜集到几百种春兰、蕙兰名品,严家也因此成了绍兴著名兰圃和兰花交易场所。其他如五云门宋庚生、开元弄姚振飞、北海池王友山、越鉴花园童仁裕以及老中医孙鼎立、眼科医生寿明斋、邮电职工罗星恒、魏迪文等,都以兰传家,少则一二百盆,多则五六百盆,甚至上千盆,场面宏大,蔚为壮观,显示出养兰世家的实力。

当然,绍兴也有另类的养兰世家,他们不像士大夫阶层那样有钱、有闲、有雅兴,他们纯粹是为了养家糊口、图谋生存,说得文雅点,叫作“以兰养生”。这种以采兰、养兰、卖兰为生的职业兰人,城里有,乡下更多,城里如严念初就是,乡下则主要集中在漓渚棠棣一带。棠棣8个自然村的农民,多数世代艺兰,他们挑竹篮,走他乡,踏遍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寻寻觅觅,采集到各种名花异草,然后运回棠棣,用本山香灰泥,精心加以栽培、养护、繁殖,春夏秋冬,年复一年。待到花葶初露、风姿渐现时分,便挑起担子,走南闯北,四处叫卖。身为苏州人的叶圣陶就亲身感受了“忽忆往事坊巷里,绍兴音唤卖兰花”的场面,他看到“卖兰花的都是绍兴人,挑了担跑遍全国,甚至要到国外,以很廉的价格,予人以无限幽香……”(陈从周语)。据《兰蕙小史》的作者吴恩元说,当时棠棣一带以采兰、养兰、卖兰为生的兰农,就有250户之多。如果说,过去这些兰农四处采兰、八方叫卖,为的是谋生度日,那么今日兰农,则完全是为了发展产业,繁荣经济,美化生活。因为他们已经成了小康生活的主人,不仅吃穿不用愁,而且还有闲、有雅兴来摆弄兰花了。他们只想把兰花发展成一种产业,开辟了1200多亩的兰花基地,常年从事兰花生产销售的专业人员超过2000人,兰花年产值达到6000万元。还经常利用展览会、联谊会、交流会等方式,让兰花走进千家万户,让兰香传遍五湖四海。兰艺活动,也由过去单一的谋生手段,上升到了美化生活、陶冶情操的兰文化阶段。

名兰离不开兰艺家

在长期的养兰实践中绍兴还造就了一批由艺兰而成家的兰人。有关兰艺家的记载向来很少,特别是因为这些人大多出身贫寒,并非名门望族,名不见经传自然也不足为怪。能像恒先生那样被生物学家周建人载入“兰艺家”之列的,只是百里挑一、凤毛麟角而已,只能归结于恒先生三生有幸。但在事实上,绍兴的每一种名贵兰花,却都与兰艺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尤其是在名兰的发现、培育、命名和流传过程中都离不开兰艺家的辛劳、智慧和经验。往往是一种名兰,就连接着一个人物,贯穿着一个故事,有的还在花名中得到了反映。如被推为春兰“四大天王”之首的宋梅,就是由绍兴宋锦旋选出的,故名“宋锦旋梅”,简称“宋梅”。诸如此类,由朱祥保选育的水仙瓣称“祥字仙”,由诸建华选育的水仙瓣称“建仙”,由高氏选育的荷瓣称“高荷”,由叶志庆选育的梅瓣称“庆梅”,由诸廿七选育的梅瓣称“廿七梅”,等等。这些名贵兰花,虽然从大的方面来说,都不外乎四大类型,但从具体的品种看,无论是兰叶、兰瓣,还是花形、花色,都有各自的特点。因此,分别冠以发掘者、培育者的姓名字号,既是对兰花的命名,又是对兰艺家的纪念,这是绍兴兰界的一种优良传统。当然,还有更多的兰艺家,在默默无闻地为绍兴的春兰事业贡献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他们既不留名,也不张扬,像兰花一样“无人而自芳”,培育了许许多多的名贵兰花。在清末民初,有冯生长的奎字、冠春、盖荷,有冯长金的元春梅,刘茂成的张荷素,都华林的富华梅,高念吾的雪美人,王念益的叠钱,钱鹤龄的荣祥梅,等等。而当代的兰艺家就更多了,仅绍兴棠棣一地,就有诸涨富、赵银泉、金定先、诸水亭、叶志庆、胡华元、诸建华等一大批,由他们选育、栽培的珍奇新品,就不下数十种。其中仅赵银泉培育的就有盖圆荷、九州荷、翠文素、明月素、银蝶、银彩奇蝶、福星奇蝶、新彩蝶、银彩云等珍品,为春兰之乡再谱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