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伯赞何以“不用人情稿”

来源:绍兴日报 发布时间:2022-01-13 浏览量:11

史学家翦伯赞担任《北京大学学报》(人文科学)主编时,对用稿有“三不用”原则:不用错别字多的稿子;不用学术性弱的稿子;不用托人说情的稿子。“三不用”原则中,翦伯赞尤其痛恨人情稿。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明态度:“交情归交情,学术归学术,做学问的时候,别拿交情说事。”(见第2期《文史博览》)

乍看,翦伯赞的做法似乎有点不近人情,让人有点不好接受,但静心细想,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治学是一项极其严肃严谨的工作,来不得半点虚妄伪饰。否则,不严格把关而让这些“人情”稿子发表了出去,不仅打脸学术类期刊本身,最终也会折损治学该有的圣洁声名。

“不用错别字多的稿子”,其理由可想而知:文字是用来表情达意的,“错别字多”,这不仅说明作者的语言表达功底不够扎实,也从另一个角度透射其治学态度的浮滑、马虎。如果连基本的治学基础、学术态度、工匠精神都不具备,又怎么相信其学术论文的可靠性呢?而“不用学术性弱的稿子”,这是因为学术报刊本身就是高质量、高价值学术论文的发表园地,容不得“鸠占鹊巢”,一旦令“学术性弱”的稿子成为短板,那么,以“短”害“长”效应就会立马凸显。事实上,这也绝对是任何一份学术期刊、报纸理论版不愿看到的结果。

如果说,不用上述两种学术稿子,对于一个主编或一个编辑来说,还可以做到的话,那么,真正的难度或许还在于拒绝“人情稿”。翦伯赞“尤其痛恨人情稿”,“痛恨”两字到底说出了“人情稿”难以抵抗之所在,也多少包含着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奈。是的,在一个人情社会里,“人情”一旦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其总是到处渗透而充当起似乎无所不能的“说客”角色,自然,一些学术类的报刊也难以幸免。“人情”就像一把温柔的刀子,一经发力,便会在无形之中狠狠砍去一道道戒备森严的“学术岗哨”,继而让“人情稿”堂而皇之地登上学术期刊、报纸理论版的殿堂进行所谓的“魅力展示”。想一想吧,如若让“人情”替代了通融,并成为发表低端学术论文一路绿灯的通行证,带偏的不就是学术研究的风气吗?

去年,一本成为专业人士竞相追逐的“香饽饽”的金融类核心期刊,因为主编儿子在该刊发表了90篇文章(其中还有散文),且初次发表时还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终成舆论批评的焦点。作为一本金融界的高端学术刊物,本来就是一种稀缺资源,更而况“在理想的图景里,核心期刊发表文章有一套严格的规则体系和操作流程”。然而,在这位主编的眼里,制度早已在执行的过程中被其生生肢解而沦为装模作样、骗人骗己的“稻草人”。人们不禁要问:刚性的规则又是怎样惨遭蹂躏与践踏的呢?宿敌就是父与子的特殊“人情”。正是“人情”的异化,令原本应该扎紧的篱笆被钻了空子;也正是“人情化”这一洪水猛兽,终让学术期刊、报纸理论版的前沿堤坝被恣意冲荡而显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是啊,“人情”有时就像一位无所不能的魔术师,其总能通过乔装打扮、变换手法,让人心悦诚服地接受事实;有时也有点像打游戏中的“伏地魔”,其总能通过特别隐蔽和诡秘的办法,让人乖乖地缴械投降。然而,再肆虐的“人情”也可以有降服的妙诀,再猥琐的“人情”也可以有制服的绝招。真正的妙诀和绝招,不是别的,而是理智与规则,这两者缺一不可。只是,理智应当成为最坚硬的一道防线。因为事在人为,再好的规则,在让感情代替了理智的人面前,有时也可以被任意撕开血淋淋的“口子”。

保持理智、抵制异化的“人情”侵袭,要在领导、编辑和作者三方面要互动约束,并自觉做到“三不”:有关方面的领导不要推荐“人情稿子”,编辑不要被“人情”收买,作者不要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动用“人情”走后门。有含金量的稿子,领导当然可以推荐,但属于“人情”范畴的那些学术性弱甚至根本不够格的稿子,则自须坚决拒之门外。如果你领导领了别人的情,并转嫁到下面的编辑,面对你领导的这个大“人情”,让编辑们情何以堪、如之奈何?编辑,作为直接的操刀者,肯定也是“人情”投机钻营的对象,因而也应提高警觉,以不被收买为价值追求而自觉守护好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可是一块融公平、质量、人格、荣誉于一炉的展示学术成果的高地呀!对作者来说,尽管投稿属于自己的自由,但凡事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这篇学术论文是否已经达到发表的质量标准?如若有差距,那还是不拿出去的好,尤其不可托“人情”关系走后门。不然,不啻会玷污学术期刊、报纸理论版,也会让自己出丑难堪,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