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纲目》里有一个很滑稽的记载:立春那天的雨,如果夫妻各饮一杯,可治不孕。这应该是心理疗法吧?不过,也说不准,大自然的奥秘那么多,说不定有一些阴阳调和的意思在里面。
由此可以看出,立春时候的雨,或者说,约等于春雨,是主万物生发的。在这样一个季节里,生命力旺盛,草籽落地不用覆土,一样生出芽芽,青山含翠,春江水暖,鱼苗隔个三五天,身子就会增长三五厘米,生的美好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选择在立春这天回到故乡去,在惺忪的泥土上,我踩着无人清扫的落叶,也绕开那些落叶下的草尖尖,这样的一场雨,让浮尘安静下来,空气清新扑面,有一种新生儿的赏心悦目之感。
很多人说,最早唤醒一条河流的是鸭。春江水暖鸭先知嘛!我却不这样认为,我觉得应该是立春的雨。小雨点,细细密密的如女娃娃的发丝,落在水面上,似在挠痒痒,这样一挠,整条河都苏醒了。
旧时,每逢立春这天,若再飘雨,母亲必做发面馒头。母亲说,这一天做出来的馒头,最好从柳枝上收集一些雨点,吃了这日的馒头,一整年都是健康平安、喜事连连的。这话我信,春雨如珠,连绵不断,多像是即将奔向你的喜事。
唐诗宋词中描写春雨的诗句何其多,我却只记得一句,作者是一位并不知名的宋代诗人——徐俯,他在诗中写道:“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我对徐俯并不甚了解,却把这样一首《春游湖》记在心间,如春雨落入心田。
春雨是多情的。那些在柳浪依依的河水边撑着一叶小舟的女子,柳枝实在是太长了,她们从这边渡到另一边去,需要拨开一大丛枝条,撑篙快速前行,或者是拧一支柳笛,把此刻的心事付诸一场春天的唱和。此刻,春雨蒙蒙,女子的刘海被打湿了,贴在前额,白皙的肌肤,就要配这样的春雨,因为,春雨最懂怀春的女子。
木心说:“春雨绵绵,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觉得,这是有故事的、难以启齿的、无法表达的人才会这样用春雨倾诉。春天这个季节,可以表达自己心绪的东西太多,艳阳春暖、草色入帘、百花丛生、紫燕呢喃……都是好的寄情方式,犯不着非要以如此潮湿、绵密的春雨来表达,似乎是自己遭受了莫大的冤情似的。
浓得化不开的春天,似乎需要用一场春雨来解。用第一场春雨来稀释忧郁,春天一到,花就要开好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伤春悲秋?用一场春雨来指点迷津,我曾一度觉得,指点迷津的上帝之手就应该是春雨的触感,细细碎碎的飘拂,你就什么都懂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用一场春雨来送别,清晨的一场雨,能浥轻尘,这个世间送别,如同自带“背景音乐”,氛围立时就不同凡响了。
此刻,若要远行,必去江南小镇。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隔岸绿柳,最宜春雨来温润,春雨登临,小镇才有了即将“杏花春雨江南”的意境。
在淅淅沥沥的春雨里,似乎是需要搭配一些酒的。白瓷杯两盏,一壶桃花烧,一杯敬自己,一杯敬未来。这样的推杯换盏,在雨帘的后面,无人知晓,自然也不会有人取笑。吃了几杯,发现自己的两颊也似飞上了两朵桃花,出门去,在山与林之间放声,在这个世界看来,你虽有些癫狂,又有什么关系呢?春天,一定是容得下我的些许癫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