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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新生
狄苹是我老婆。
我很想她。
我俩恋爱时,她16岁,我18岁。
那时,我是县剧团的穷演员,她爸爸是县汽车队的安全干事,生活富裕,衣食无忧。
很明显,我和她门不当户不对,她爸爸一直反对她和我过苦日子。狄苹很有主见,经常顶风作案,和我来往不断。时间长了,她爸爸也无可奈何,对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那时社会上汽车很少,全县只有汽车队有客车,狄苹爸爸的职责专门处理事故,哪个司机也不敢保证在一生的驾驶中方向盘不会把偏。因此,狄苹搭顺便车比较方便。那时,我们剧团经常到江西省、福建省演出,每次出去都是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时间长了,那些家属总想找机会和亲人们聚一下。狄苹还是我女朋友阶段,她居然像大嫂一样,带着剧团家属们浩浩荡荡到演出地慰问我们。由于狄苹有主见,坐汽车又方便,无论是职工,还是家属,都和她处得像朋友一般。就是团长也对她热情三分,因为,有时剧团“开把”找不到客车和货车,只要狄苹跟她爸爸说一下,汽车都会提前到达目的地。
我只有初中一年级文化,但我却喜欢写剧本,当剧团演职员听说我想当剧作家,都人前人后讥讽我,挖苦我,说我文化低,就是写到头发白也不会写出一个像样的剧本,当我非常痛苦时,狄苹鼓励我,说我是写戏的“料”,日后一定是个大作家。她是高中生,写一手漂亮字,那时没有电脑,没有复印机,剧本全靠人工复写。她常常利用中午、晚上休息时间帮我抄印剧本;我外出演出时,还帮我将剧本送到安庆地区文化局创作室。有一年,著名剧作家张亚非先生到东至县泥溪写剧本,狄苹将我创作的《夫人误》请张老修改。张老感动了,把自己的剧本丢到一边,专心地修改《夫人误》,这事被时任安庆地区文化局局长方博闻知道了,在一次创作会上说:“日后邓新生的剧本获奖了,地区文化局也要给狄苹发一个‘夫人误’。”结婚后,剧团只发百分之六十的工资,狄苹也拿不到全工资。一年后,添丁加口,我们没钱给儿子买奶粉。儿子上幼儿园了,许多同事都住上了三室一厅的房子,而我们仍然住在16平米的单间里,吃喝拉撒都不方便,生活向我拉响了警报,我不得不到处接活儿。那时,许多效益好的单位,钱用不了,就想用剩余的钱自娱自乐一下。于是,银行、学校,这个局,那个局纷纷请我给他们写小品、小戏,他们用这些节目参加本系统文艺汇演。给我稿费三百元五百元不等。这些钱虽然不多,但解决了我的一些实际困难。狄苹知道我不愿意写这些戏,因为这些戏一味说好。没有矛盾,不艺术,千篇一律。只是为了钱,才接这些活儿。狄苹下定决心,随着南下大军到广州打工去了。
狄苹在东莞一家纺织厂当仓库保管员,她不懂纺织,但她聪明、刻苦,哪个有技术就向哪个学习,她大气,将工资一分不剩地请这方面的专家喝茶。从不同的线纱入手,再去认识成品牛仔布的“三片”、“四片”,一年下来,她居然成了纺织牛仔布的专家。有一次,布行送纱到纺织厂,出布时,狄苹算出少出两万码布,于是,她找到了厂长,厂长在一角落里发现还有几吨纱没有上机。时间长了,狄苹出名了,她当上了主管。有位女老板竟聘她当厂长,工资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生活走上了正轨,狄苹就叫我写想写的剧本,并提醒我,不要成天想着写剧本赚钱。在我家,我和她角色互换,她是丈夫,我是老婆。只要有时间,她都开车带我到处见世面,她说,创作人员要多见世面,下笔才有情节。后来,她生病了,我到广州服侍她,她知道我心在安庆,并丢不掉黄梅戏剧本,她说:“我已经生病了,你可不能为我耽误了事业。你还是到安庆写剧本吧。”在她的坚持下,我大多住在安庆,写了很多反映时代变化的小戏。去年三月,当我在石牌普济村写《扶贫记》时,接到儿子电话,说他妈妈又住院了。在我服侍她时,她经常问我创作情况,并叫我不要悲伤,要劳逸结合,写一些思想性、艺术性都高的作品。
我和狄苹从谈恋爱到她去世,整整40年,这40年也是创作剧本的40年。后来养成了习惯,有她在身边我写剧本就顺畅,就是我在安庆,她在广州,相隔千里,在写作途中我也和她通电话,讲笑话。如今她走了,我还能写剧本吗?由于天天想她,我天天都梦见她。前几天,一个老爷爷100岁日子,我要为他写个小品做百岁大寿。面对老寿星,我幻想,要是狄苹能活100岁多好啊。我心情愉悦,只一个晚上就圆满画上句号。
我想老婆。
想到她我就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