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英:城乡中国格局融合实现的有效路径

来源:乡村发现 发布时间:2024-06-04 浏览量:24

现在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中国已经进入一个城乡中国的格局状态,比如64%的城市化率,这个城市化率表示实际上整个中国的空间已经形成城市和乡村两个空间,一个是乡村空间,一个是城市空间。形成乡村空间和城市空间以后,现在到底继续单向的走城市化的路,还是像有一些所谓的把要素都回到乡村,是这么两个极端的路。现在可能要面临着很大的问题就是思考下一步的中国城乡发展,也是乡村发展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现在的现实是城乡的巨大差距,这个是跟世界各国在城市化率达到70%这个状况以后,非常大的一个反差,就是巨大的城乡差距。

第二,现在3亿人一定要他回去,比如说现在城市化,让他去落到城市,人口的城市化,但是现在落不下来的,整个城市化的模式还是一个回村的城市化模式。

第三个就是农业竞争力没有提高,而是下降。世界各国农业占GDP的2%由2%的搞农业的人来做,所以在农业份额下降的过程中,农业的生产率是提高的,农业的竞争力是提高的,农业的回报是上升的。我国是农业占GDP的6%,将近25%的人在从事的农业,农业竞争力就大幅度下降。带来的一个结果是什么?就是要素重组的困难,人不能进城,土地跟人口之间的关系不能调整,其他要素,像机械等等这一些投入的提高,反而带来成本的上升。所以在整个城市化的过程中,由于这种反常的城乡发展模式,带来农业竞争力的下降和乡村的困局。所以中国这一轮的乡村困局,跟历史上是有非常大差别的。

传统的中国乡村没有结构变革,没有结构变革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就是要素在乡村内卷,这里面以家庭为单位,对土地过密的使用,提高土地生产率,另外对劳动的过密使用带来农民辛劳程度的提高,但是整个乡村的要素困到乡村,乡村没有发展的前景。

集体化时期,乡村的困局使我们对乡村进行改造,包括组织方式的改造,包括产权制度的改造,包括城乡关系的改造。这个期间有结构变革,有了工业化,但是这个工业化是将乡村排斥在外的,乡村服务于国家工业化,没有参与到工业化的竞争,最后体制的成本和束缚就会带来乡村的困境。

这一轮的乡村困局,我认为它是一个大力的转型下乡村系统功能的失衡和失去活力。所以这个失衡是什么?整个中国乡村这一轮有结构变革,跟传统集体化时期,最大的差别已经有了结构变革,大规模的工业化和城市化,人也出村了,但最后带来的结果是什么?结果是整个乡村由于在整个结构变革中的各种因素,带来人口、土地、村庄和产业之间不匹配,就会产生的功能失衡。功能失衡,现在核心的问题:

1.人的问题。三代人在整个未来的城乡关系中必须要有正确的认识,第一个就是什么?就是农二代继续不回村的趋势,那他们的归属未来到底在哪里?而且这个归属基本上决定了整个中国未来现代化的走势。农三代现在核心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城市权利,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完全城市化了,这一代人如果不能获得城市的权利,使整个中国的现代化面临重大的社会稳定问题和整个城乡断裂的问题。三是农一代如何体面的老去,现在已经不是说他在农村搞农业,到底谁去搞农业的问题,是我们这一代人如何对待他们,和他们的老去。

2.产业的问题。当然乡村的凋敝根源于产业的凋敝,产业的凋敝的根源是什么?根源是我们对农业的认识,我觉得要重新认识。中国的农业未来到底是走单一化还是走复杂化,这个是我们要重新思考的问题。长期以来,整个中国为了推进工业化和城市化,以保粮食安全作为整个农业产业最重要的功能,最后使整个中国农业产业市场变得越来越单一。所以我们看中国的历史和整个东亚的情况来讲,农业的产业不是变得越来越单一,农业长期保持一定的复杂性,来实现了整个乡村产业,有农业,有副业,有工业。农业的复杂度,现在在台湾、在日本、在韩国复杂度越来越提高。如果我们农业变得越来越单一的话,农业的回报也越来越低。所以我们尽管现在开始扩大规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结果要素组合不匹配,最后仅有规模的扩大,解决不了农业的竞争力的问题,农业没有回报,外面的要素也就进不来,乡村也就没法去实现产业的多样化和复杂化。

3.住房的问题。表面上是乡村的住房条件改善,但本质上是城乡财富积累的差距和积累方式的不平等。整个中国城市化的过程,实际上是城里人通过住房的资本化,来增加财富积累的过程。但是农民由于不能在城市市民化,所以农民的财富积累在城市没有通道,只能将在城市积累的这些收入回到乡村去盖房,但乡村的住房不是财富,所以它一方面不能在城市积累住房财富,另一方面回到乡村的住房又不是财富,又不是财产,所以这样会导致城乡财富的巨大差距。

4.土地问题。这种土地制度下,土地利用的效率极低,配置的效率极低,土地的空间配置极糟。另外就是整个乡村的无序和整个乡村发展没有土地的支撑。

整个中国乡村的问题核心是一种功能性的。所以在思考整个乡村未来发展问题的时候,首先核心的是要思考城乡形态。70%以后的城市化和乡村的形态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美国的整个城乡形态,不是只有一个城市形态,美国的整个城乡空间形态是三个空间,一个是城市空间,中心城市空间,一个外围的郊区空间,三是非都市区。这三个空间实际上是非常完整的诠释了70%的城市化率以后的城乡形态,它是一个城乡融合的形态。所以推动城乡融合形态的最主要的力量是什么?是郊区,郊区化,这里面表现为郊区人口的增长,郊区人口的迁入,还有一个就是郊区和中心城区收入差距的缩小。乡村的多样化,第三个空间就是非都市圈,这个空间里面很重要的表现就是乡村和小城镇的发展,在这里表现为是什么?整个非都市区人口也开始不是只往外走,还是有人回来。另外乡村经济多样性,还有一个就是乡村产业的非农化,所以这样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开始缩小,我觉得城乡融合的形态是城市化率70%以后的基本形态,我们未来的要寻找的就是如何实现一个城乡融合的形态。


如何寻找城乡融合的路径,我自己个人的观点就是现在一定要改变两种极端的思维,现在单向的城市化思维和完全的乡间思维都不是城乡融合的基本路径。现在要走向城乡融合路径,首先要对整个城乡融合的三个空间要进行认识。

第一个空间是都市圈。怎样城乡融合,有点类似于发达国家已经形成的城乡融合形态,就是从乡村到城市形成一个连续的城乡融合的联系体,再到城乡之间经济的功能有一定的差别,但是城乡没有等级的差别,城乡的社会实现融合,城乡没有社会的等级差别,从村到城流动,这是我觉得第一个空间。

第二个空间就是大城市的郊区。这个一定要有认识的。现在大城市郊区是整个城乡隔离最明显的地区,原因在哪?原因就是说把整个大城市的郊区还是等同于传统的农村。所以我觉得在城乡融合的形态里面,整个大城市的郊区化应该是作为整个城乡融合的重点区域,像郊区的乡村一定要跟城市融为一体,在整个功能、规划、要素配置上一定要实现一体化。

第三个空间是传统的县城。我不主张这些地方以县为单位直接延伸到乡村的城乡融合,这个做不了。因为传统的这些县城没有那么大的功能来支撑整个县域范围内的城乡融合,我觉得核心是县城和延伸区的融合。

所以这样推进整个城乡融合土地配置的改革非常关键。我觉得这里就点三个:一是以都市圈为尺度来进行土地的功能和空间配置,二是统一的土地权利体系,三是统一的土地市场。乡村这一块,通过调整城乡融合的空间失衡状态,来实现整个乡村功能的再配置重构,农业的工业化两个份额的同步,改变现在农业的GDP跟农业就业的份额两个比例不同步的状况,来提高农业的生产力和要素的配置。农业生产要素的重组和升级,整个中国农业的产业革命最重要的不是单要素的突破,要实现农业的人口、土地、资本、服务,包括技术等要素的匹配和重组和升级。提高单位土地的回报率,中国传统是靠提高土地生产率来支撑着整个中国几千年的农业文明。在整个农业产业振兴的过程中,现在还是在土地上要做文章,但是要提高土地的效率,来提高单位土地的报酬,而不简单的是土地的生产率来保持它的升级。土地配置的重构,进行一场整体性的土地配置重构,现在整个乡村的土地配置太为破碎,进到一个村庄以后,各种功能的土地,闲散的土地,还有被分割的土地,导致整个乡村支离破碎。应该以乡村为单位的土地筹划作为整个国家乡村战略的重要内容。

“三个改革”,农地的改革,建设用地的改革和宅基地的改革,有了前面的这些变化以后,接下来人就会发生改变,现在是单向的人出去;有了城乡融合的形态,有了产业的革命,人就会发生一些变化,一些出村的人一部分就会回来,还有搞农业的一些企业家就会进来。有一些喜欢乡村生活方式的人就会被吸引来,像李小云,对乡村有想法的人进来,最后对传统的农业人力资本进行改造和利用。最后整个村落形成一个新的形态,大多数的村庄实现体面,一部分的村庄实现活态。村落的半径适度集中,我不主张大面的村庄大规模的行政性的集中人口的集聚,但是原有的传统自然村落过小的半径已经不适应现在整个乡村的形态,应该随着农业发展方式的转变,整个村落的半径尺度扩大。

乡村村落功能的空间定位,已经不是传统中国乡村村落功能,现在很重要的一个是什么?比如文化的功能,老百姓聚集的功能,基本公共服务提供,形成一些老人在这里的聚集,村庄的基本公共服务要均等化,最后实现的是什么?整个村庄是老人在这里能够有体面老去的这么一个地方。外面游子在相对集聚的村落,能够真正作为乡愁寄托的地方,村庄适度的开放以后,成为外来的人进到乡村,体验乡村的生活方式和追求他们的生活方式的地方。